影評 《夏日1993》女孩成長紀事

獲得2017柏林影展GWFF最佳處女作獎的【夏日1993】，劇情描述雙親亡故的六歲小女孩芙烈達，被迫搬離位於巴塞隆納的祖父母家，前往叔嬸在加泰隆尼亞的鄉村小屋，並在法律上成為他們的養女，和他們的小女兒，也就是芙烈達的小堂妹成為一家人。

在從叔叔成嬸嬸變成爸媽的過程中，芙烈達帶著既陌生又渴求靠近的心情，不斷地拋難題給叔嬸，測試她們能不能愛一個非自己親生的女兒？又愛能有多少，能不斷包容她不時的無理取鬧、肆意妄為？

在觀看的過程中，我想起女性影展舉辦選片指南時，與談人王如琦提到她不喜歡片中這個小屁孩，總是「故意」來索取她所希望得到的愛，在觀看的前半段，我心中也不時冒出「真是夠了」的murmur，多希望她能稍微懂事些，不要憑添叔嬸和我們的攪擾。

然而若我們試著去回望芙烈達的從前，那些影片隱隱約約、不時吐露的蛛絲馬跡，如她一流血就引起小朋友家長的咆哮，叫孩子不要靠近她，爺爺奶奶飯桌上欲言又止的家族秘辛，我們多少理解這些枷鎖在芙烈達身上所造成的綑綁。並非對她這樣的行徑取得合理包容的理由，而是在身世慢慢揭開的途中，稍微對這個小女孩注入了些同情和同理的目光。

電影背景設定在西班牙佛朗哥獨裁政權結束後的民主解放時期，因用藥文化導致愛滋擴散的危機年代，政治上看來西班牙已是一個民主自由的國家，然而社會上宥限於道德危機和自身的安全，仍未真正對有別於自己的他者，有更廣裘的包容。導演Carla SIMÓN沒有故作樂觀地告訴我們愛可接納一切，卻藉由大小不斷的摩擦，讓我們看清芙烈達的驃悍和孱弱所為何來，而叔嬸的愛又為何無法維持恆定；但人總能靠著理解慢慢靠近彼此，無論是覺得自己太過了而去看望身體不舒服嬸嬸的芙烈達，或是慢慢地嬸嬸也了解到，芙烈達只是一個比自己小女兒沒大多少歲數、異常需要別人關愛的女孩，那場暗夜裡用臂膀輕輕環抱芙烈達的慈母柔腸，延展了家的定義，形塑了一幅溫柔又堅定的女力圖像。

講述一個孩子試圖尋求理解的歷程，我們或許看過很多，如楚浮的【四百擊】，莫里斯皮亞拉的【赤裸童年】，【夏日1993】特別之處是在導演用溫暖和煦的語調，講了一個哀而不傷的故事。兩個小童星真摯飽滿的演出，讓影片的質地更加澄澈，影片中不時穿插的聖經禱詞和聖母雕像，提供了芙烈達隱形的穩妥與慰藉，當她願意反饋自己所得的愛，悄悄從包包拿出心愛的玩偶給自己的妹妹時，我們不禁暗自為她的成長喝采，而更能滲入這齣夏日練習曲綿密悠長的旋律，隨之飄然起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