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奉俊昊執導、宋康昊主演的《寄生上流》,於今年坎城影展奪下最高榮耀金棕櫚獎,細數他們兩個合作的電影,幾乎部部創佳績,引發全球關注,堪稱韓國電影界的品質與票房保證。此次雙昊組合又再度攜手合作,用迂迴曲折劇情的家庭悲喜劇,點出人性的黑暗、貪婪以及普及世界的階級議題。
今年四十九歲的奉俊昊已是國際知名的導演,其電影大多走寫實風格,在技巧運用上,他的鏡位、場面調度、節奏,掌控得相當純熟。他用平鋪直敘的敘事手法描繪出種種駭人聽聞卻也是社會事實的震撼情節,寫實的說故事方法道出意想不到的結局,卻全部都能在畫面與台詞中的細節找到蛛絲馬跡。
除此之外,他也擅長使用對比,無論是劇情中角色的對立或是色調上的對比都是他表現電影意境的方式。在他的電影裡常常可以看到台詞中的黑色幽默、諷喻執政者的威權、小平民的草根性,他的每部電影都是韓國社會的縮影,許多有關善惡、人性的批判幾乎都能在他的電影中看見。
在奉俊昊的電影裡,可以看到許多他對社會不公平現象的反思。舉例來說,公務人員懶惰、草率辦案又畏懼權貴的形象在許多作品都可以看到。在《殺人回憶》中,警察們草率辦案,想透過拷打招供,逼一位智能障礙者以及一位採石工人承認自己是兇手。最後卻弄巧成拙,使得兇手逃之夭夭。《非常母親》中,警察仍扮演著輕視低下階層卻畏懼權貴的角色,包括逼迫主角兒子承認自己是兇手、對於母親拿著可能的證物到警局請求協助調查時表現隨便、輕視的態度。
近年來這類亞洲電影開始在坎城影展發光發熱,去年獲得金棕櫚獎的電影是日本的《小偷家族》,導演是枝裕和也以低下階層的人們作為故事主人公,描寫一群沒有血緣關係的社會邊緣人組成一個以偷竊維生的家庭的故事。是枝裕和同樣擅長描寫真實人生百態,但與奉俊昊不同的是,他的作品中大部分都運用溫柔色調、慢步調的日常情節,刻劃出黑暗社會中充滿溫情與愛的那一面。顯而易見的,即使風格不同,在電影中表達社會議題,並讓觀眾感同身受或了解需要被關注的議題,似乎已成為商業電影中的很重要的概念。
儘管藝術電影探討的理念也許更深、風格更強烈,甚至尺度更大,卻常常淪為曲高和寡的情形。畢竟,對一般觀眾來說,大部分觀眾不喜歡那麼沈悶、嚴肅的電影類型。因此,拍攝一部商業電影,將許多社會批判與理念蘊含在內,並適時添加一些會引發觀眾興趣、緊湊或平易近人的劇情,來迎合大眾口味,成為了這類寫實商業電影成功的重要原因。而奉俊昊的電影能夠如此吸引人,正是因為他掌握了在商業和藝術電影之間自如切換的方法。
看見韓國電影的成功,我們學到了什麼?
韓國的歷史背景與台灣相似,儒家文化薰陶、日本殖民統治、戒嚴獨裁政府時期都造成了一定的文化及社會的發展。在威權時期,兩國電影產業受到政府內容審核、言論不自由的影響風氣低迷。而在解嚴後,台灣新電影的風潮興起,80、90年代侯孝賢的《悲情城市》、蔡明亮極致寫實的《愛情萬歲》,皆在威尼斯影展榮獲金獅獎,台灣電影也打開了世界知名度。卻在同時,電影景氣直轉而下,資金不足導致年產量銳減、本土市場的票房也輸給那些來自好萊塢的電影。反觀韓國電影工業,雖然比我們晚起步,直到2000年以後才開始有所突破,卻在近二十年間迅速崛起,也逐漸在各大影展中佔有一席之地。
儘管起初他們靠著仿效好萊塢的模式製作電影吸引年輕人的目光,但他們卻能與本土風格結合,創造屬於韓國的電影特色。與突顯美好面向的浪漫韓劇不同,韓國電影的主題大多牽涉到許多社會議題,如性侵、家暴、貧窮、犯罪、政府效益不彰等,在娛樂觀眾的同時,喚醒人民的同理心並企圖改變現狀。再加上政府起初的螢幕配額政策等保護政策扶植本土電影,至今取消制度後,本土市佔率仍達到50%,成為全球化下少數擁有自主電影市場的國家。這就是韓國電影如今成功的原因。
而台灣電影雖然已脫離幾年前的5%本土市佔率,如今卻也只有10%上下。我認為很大的問題是因國片對於台灣人的吸引力遠遠低於對好萊塢電影的喜歡。在台灣,各大影城享有選擇該引進什麼片的權利,因此為符合當地需求,他們引進的電影大部分都來自外國,好萊塢、日韓電影成為台灣的觀影主流。電影產業鏈是環環相扣的,除了電影製作者以外,上游的投資和下游負責行銷也是重要環節。我認為我國國片有許多可改進的地方,就算是歡樂喜劇的商業電影也要重視劇本內容及拍攝手法的精化,雖然商業元素固然是讓電影產業賺錢的重要手段,但也應要增加敘事層次讓電影更有深度,才能吸引更多台灣人進影院看國片。除此之外,我認為政府也可進行適量的配額制度,促進國片發展並保護國片生存。卻有些人表示配額制度實際上並不會幫助保護國片因影院仍可以讓票房好的國片在影院上映更長的時間,對於較沒沒無聞的國片來說沒有幫助。因此,在製作電影的過程中就作出質量改善,還是最實際的方法。奉俊昊導演的作品即是以吸引人的劇情並配合對社會議題的控訴及反思,創造出有深度卻有極高票房的電影,我認為這是現今在眾多商業電影中成功的趨勢。
當然,台灣仍然是有非常多票房好的電影,如魏德聖導演的多部電影,以及以近年來年輕人為主要客群且數量逐漸增長的愛情電影如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那些年等。但為了促使國片的復興,我們需要借鏡更多國家,並走出有屬於國片特色的電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