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蝦只在夜間活動,食物包括海螺、貝殼、螃蟹、海膽、殘屍等。」——維基百科。
鰥夫大衛想當一隻龍蝦,如果他在四十五天之內,無法在「配對專營」的飯店裡結束單身並非得成為一種動物的話。
上網搜尋「龍蝦」,你會發現人們對於龍蝦的關心,多半僅止於可食種類、烹飪方式與餐廳介紹。到底誰真心在乎龍蝦?
不對!重點是為什麼單身超過四十五天就得變成非人物種?
「它們可以通過觸角與外骨骼之間的摩擦發出一種尖銳的摩擦音,以驚嚇天敵。」——維基百科。
《單身動物園》導演尤格藍西莫異色離奇的敘事,尖銳挑觸人類社會看似共有共享的人倫價值觀;無論婚姻無論家庭,幸福樣板的背後也許都有巨大無形的權力結構之手,正在施壓。
身為資深單身者,約莫一年前得知《單身動物園》如此一部「奇幻」之作,期待不在話下。
長久以來,「單身」被視為一種社會現象探討,無論貴族或公害、黃金單身漢或單身狗,單身都有多重且流動的當代社會意義;它可能隱含現行單偶婚姻制度對單身者叛逆、不負責、不合群的指控,卻同時因為處處充斥失敗的婚姻,令深陷泥淖的已婚者妒羨單身,單身成為顛覆關係模式的變因、成為有條件獨活者的人生選項。
不過,我認為《單身動物園》不純粹談論單身與否的扞格或差異,甚至兩者根本不該相互敵對。真正的敵人,另有其它。
「一般龍蝦喜歡藏身在岩石和珊瑚叢裏,有群聚的習性。」——維基百科。
電影是現實世界的縮影。
單身者的社會位階低了一截,未被詳述的當局有權力強行處置成年單身者,將他們變成人類之外的動物,這不正是現行諸多國家政策鼓勵結婚、補助生育卻排除單身的再現?
躲避追捕的單身者潛逃荒野,結黨成派,樹立戒律,想獲得團體資源,就得信奉獨身教條,一旦破戒,將遭受嚴懲,
至於飯店房客想配對成功並不能作假。雙方要有相符相似的特點、某種「天生註定」的連結;與其說是愛,不如說是顧影自憐。完成配對後的兩人得進入下一階段的相處試驗,飯店還會「分配」小孩作為潤滑。
心想天啊,生個小孩延續婚姻或為了小孩不肯離婚的劇碼,不是該在民視或三立當晚餐後消遣嗎?被這樣交代出來,卻是無盡鬱悶。
「最近研究發現健康的龍蝦會避開被寄生蟲侵擾的龍蝦。」——維基百科。
接受體制與抗拒體制的單身者們亦各有攻防。飯店房客藉由獵捕野外單身者換取延長住宿日;野外單身者回以暴力手段,脅迫飯店伴侶檢驗彼此的愛。
不知當單身觀眾目睹「同林鳥,各自飛」的殘酷時,會否有種「公事公辦的配對,果不其然非真愛」的慶幸?然而堅決拆穿真愛假面,不也是對真愛的執念妄信?何況自由意志之下的戀愛,必然有較高貴的情操嗎?
這部電影不打算回答這些問題,而是將觀眾懸置,站上一個制高點,也許更將感受愛情實不勝寒。
於是,我們看見某種荒誕的雙重性——單身/非單身,根本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何以毫無選擇,只認「真愛無敵」而輸誠?單身不單身,彷彿心底都有個坑,需要真愛這株蘿蔔來完整;單身者即便拒絕蘿蔔,卻仍將自己葬入。
「如果你給我的,和你給別人的是一樣的,那我就不要了。」——三毛。
一塊兒看電影的朋友說,尤格藍西莫的電影總令他失落。單身的他,最大的感觸是那些棒打鴛鴦的單身者令他想起「捍衛婚姻價值」的宗教基本教義派。
「為什麼不准別人結婚?」他忿忿地說。
我猜想,真正令他為難的,不是對結不結婚的感慨,而是對愛情抱持憧憬,卻透過這部電影,被迫觀看檢驗愛情虛實的過程。
道別時分,夜幕已深,朋友說肚子餓想吃麵,或許見我臉色有些猶疑,也或許體貼我再晚就沒捷運回家,不等回答,便笑著說,沒關係,你可以先回去。
我不禁想,單身者的溫柔會不會正是造成單身的致命傷呢?「迷糊秘書,愛上霸道總裁」、「王爺認栽,錯娶悍千金」,言情小說不都這樣勸誡世間男女別太乖嗎。
也歡迎到我的部落格「打包票」。
故事劇情:7
氣氛營造:8
演技表現:7
題材鮮度:8